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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能走會飛不停穿梭的哈雷
      2010-07-06 09:18:51

      這年頭當個詩人不容易,當個不落魄的詩人更不容易。

      “一整個秋天我什么都沒做,除了愛你。”“我搬得動一塊巨石,卻搬不動一個詞?!弊x到這樣的句子,我以為它的作者一定是個留著長發(fā)、穿著隨便甚至有些邋遢的人,或清高孤傲,憤世嫉俗,或性格張揚,動作夸張,或愁容滿面,敏感多情,他的臉應該有點瘦,他可能還會經常感覺肚子餓。第一次見到他,我很驚奇,他居然穿著很講究,有點像官員,有點像富商,就是不太像詩人,盡管他的鼻梁上橫跨一架眼鏡。

      福州的一位文友請我給《生活創(chuàng)造》雜志社寄點稿,那是去年的事?!渡顒?chuàng)造》我是讀過的,不過那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,當時在福建也算是很火爆的一份雜志,但后來我就很少看到它,還以為它已經???,沒想到它還在,而且是哈雷在那里當社長兼總編輯。哈雷的名字如雷貫耳,但由于我的工作崗位離文學遠了些,對文學圈的名人,向來心存敬畏,少有往來,所以對他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面。我向哈雷的雜志投了第一篇稿子之后不久,便接到哈雷的短信,說是文章已發(fā),請我去拿雜志,也順便喝喝茶。跟他聊天的時候我才知道,《生活創(chuàng)造》里的“人文觀景”欄目,是他來之后才開辟的,登的都是很純正的散文,很多名家都在這里發(fā)了作品。商業(yè)大潮的裹挾,如今已使不少知名的純文學雜志改換門庭,報紙的文學副刊也日漸稀落,哈雷主持的這份主要面向工人階級的綜合性雜志,卻能夠騰出頁面刊登純文學作品,對許多鐘情于文學的人來說,這無疑是很親切的精神召引。這份雜志如今每年的發(fā)行量已經好幾萬份了,這也說明如果用心運作,一份雜志未必非得靠降低格調來贏得訂戶。

      過不久,哈雷邀我到長泰參加雜志社舉行的筆會。到了那里,我才發(fā)現《生活創(chuàng)造》的作者面是那樣寬闊,從廳級官員,到鄉(xiāng)村老師,樂天派的,憂郁型的,打扮入時的,穿著隨意的,能侃會說的,寡言少語的,老將新秀,帥哥美女,全被哈雷召至麾下。酒桌上,哈雷頻頻舉杯,談笑甚歡;會議室里,哈雷談文論詩,時出妙語;晚會的舞臺上,哈雷高歌吟誦,神采飛揚。這次筆會由長泰的一位農民企業(yè)家贊助,講座、研討、采風、漂流,整個活動安排得跌宕而豐滿。哈雷先生的親和力,還有在組織大型活動方面所展示的協調運作能力,令我心生驚駭。

      這個哈雷,整天在忙些什么?當然,他跟我們一樣上班,然而,他又跟我們不一樣。從他的博客里你會發(fā)現,工作之余,他會憑著自己嫻熟的駕車技巧,到偏僻的尤溪去看梯田,到遙遠的太行山頂上看大峽谷;他會好幾天琢磨一個經濟學的問題,琢磨得很投入,突然又對古家具產生興趣,專程去仙游縣的那個家具市場看個究竟;他有時請人在福州喝茶談天,有時帶人到羅源、福清吃海鮮;想女兒想得很熱切的時候,他就飛向新西蘭,與嬌女快婿一起沉醉在異國的山光水色;他與貧寒的詩人是好朋友,與愛詩的官員也很投緣。他還經常去找那些財源茂盛的董事長、總經理,讓人家把算計利潤率的時間擠出來,與他閑談往事,暢談未來。談著談著,彼此的情感就融洽了。通過企業(yè)家的贊助,哈雷一回回地搞詩歌朗誦會。華燈相隨,妙樂作伴,福州的詩歌、福建的詩歌盛裝登場。哈雷讓我們明白,即使在今天,詩歌的天空也可以這樣紅霞滿天。

      看他忙成那個樣子,還能靜下心來寫詩?偏偏他能。不是偶爾寫,而是經常寫。今天《搬動》,明天《觸摸》,今天《枕在潮上》,明天《春夜沽酒》,今天《通向冬天的道路》,明天《從冬天的小路回來》;不是粗制濫造的那種,而是很純粹、很有味的那種?!拔铱匆娤镒恿验_了/一道小小的傷口/把你吞沒?!薄昂芏鄷r候我將自己抽象成一朵浪花/一朵祭向你的浪花。”“這時候你在遠方的山道上和別人散步/我躲進了密不透風的小屋/用情詩取暖?!薄叭说囊簧卸嗌俅尾仍谒?一次的沉溺/就有一百首的詩篇?!薄斑@是每天必來的那只鳥/這是每天必要鳴叫的那一聲/天亮了些,露出窄窄的臉/也許和黑暗對峙了太久。”這么多的清辭麗句向我們飄來,讓我們且驚且疑。難道這世上還有一個哈雷,他躲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,悄無聲息地構筑屬于自己的精神世界?

      翻開他的詩集《零點過后》,讀了他的自序,我有點明白。原來那無數個零點之后,是哈雷飛翔的時間。零點過后,這時段真好,思緒最少干擾,最能擴張,然而我不行,至今還改不了鄉(xiāng)下當農民時養(yǎng)成的早睡習慣,就是把我剁了,也無法在那個時候爬起來去飛。就是在很多人緊貼著床板的時候,哈雷卸下白天里套上的外殼,插上遨游的翅膀。于是,隨著他那一對翅膀的頻頻扇動,詩歌從高天滑落而下。正是從他落下來的詩歌里,我們看到一個純真如赤童的哈雷,一個有點孤獨有點傷感的哈雷,一個對世界特別敏感特別多情的哈雷。

      我不是詩人,要評析哈雷的詩,我沒那個能力,但我總是執(zhí)拗地認為,好詩不應該只有詩圈的人才欣賞得來,它應該感動更多的人。哈雷的詩歌,就是那種讓我們這些非詩人也感動的詩歌。讓我想不明白的是,一個白天里有那么多繁雜事務的人,當他進入飛的狀況,居然能把白天走路時沾在身上的世俗塵煙抖落得那么干凈。零點之后,我無法看到哈雷飛翔的姿勢,但可以想見,他一定飛得很輕盈,很投入,很灑脫。

      人,不能離開大地,所以,每個人都得走路。然而,如果只是盯著腳下的那塊地,一點都不會飛,即使你走得很穩(wěn)當,恐怕也難脫俗氣。有的人一心只想著飛,看起來飛得也很好,卻沒有多少走路的能力,結果一落地就磕磕碰碰,在人世間煩惱多多,最終也影響了飛翔。有的人走路的時候想著飛,飛的時候又想著走路的事,結果是似走似飛,似飛似走,走也沒走好,飛也沒飛好。不知是有意為之,還是無意得之,反正,在協調走與飛的比例方面,哈雷做得很漂亮。所以,他在塵世之中游刃有余,他在詩歌之國游刃有余。

     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,哈雷策劃的中外詩歌朗誦音樂會剛剛在閩江邊落幕不久。那天晚上,我看見哈雷在九龍壁廣場上不停地穿梭,把一撥又一撥賓客迎進會場,帶入座位,那樣子根本不像詩人,就像一個會務組的后勤人員。其實,為了組織這樣的晚會,他在之前就已經忙了很久了。我想,他那樣辛勤地走著,忙著,也許正是為了讓他的詩歌乃至福建的詩歌飛得更高更遠?(壺山野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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